“曹安？哪个曹安？”君凰羽一脸茫然。
沈嬷嬷急忙悄声提醒他，“王爷，就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，在采办处跑腿的那位管事。”
君凰羽思索了会，才想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男子。
“皇孙不太清楚他的去处，不过最近采办处出了点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太后的身体也跟着直了起来，整个人往君凰羽这边倾了倾，很是心急。
“听说采办处那边抓了几个小官，挪用公款，贪污受贿。父皇大怒，命人彻查采办处的每个人，不知怎的，又牵扯出贩卖马匹铁器的大事来了，最近正在顺藤摸瓜地查呢。”
太后的脸，变得煞白。她的身体跟着晃了两下，若不是沈嬷嬷扶着，便要一头栽到地上。
沈嬷嬷的神色也跟着一凛，有些惊慌地看着太后。
君凰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，心底冷笑两声。脸上，却是一副关切的模样。
“这事父皇交给了安王，皇孙也不知道具体情况。不过听说安王为了讨父皇欢心，鼓足了劲大干特干，抓了不少人，也不知关在哪。皇祖母，您说的曹安不会是被安王抓了吧。”
“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，老实巴交的，做事都是听上级命令，没有半点作主的权力，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栽不到他头上的！”
太后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，好像声音越大她越有理。
君凰羽连连点头称是，“不过安王为了调查清楚，不管有没有问题的人都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审问。曹安或许作为知情人，被关押了也是可能的。”
“凰羽啊，你能打听到吗？”
君凰羽面露难色，“皇孙自会想法子打听打听，可是这事父皇全权交给了安王，皇孙怕是不方便过多插手。”说罢，君凰羽又好好地安慰了她几句，“梅妃娘娘刚刚回宫主事，都是皇祖母的功劳。其实皇祖母只要向梅妃娘娘开口了，梅妃娘娘一定会……”
“唉，后宫不能干政……”太后一板正经地拒绝了。
其实，她是怕知情人越多，越会暴露曹安。
毕竟她的娘家这些年来积攒了不少财富，其中最大一笔收入来源，就是与周边小国贩卖马匹和铁器。
若当真被查出来了，是要灭族的！
“皇孙明白，皇孙这就去派人查访打听。”君凰羽借坡下驴，离开了福寿宫。
君凰羽刚走，太后便说头疼，摒退了众人之后，独留沈嬷嬷在身边伺候。
“你查的，与王爷说的可是一样的？”太后声音严厉，像是要吃人。
沈嬷嬷担忧地点点头，“老奴四处打听，只听到丁点风声，与王爷说的并无二样。”
“不会是有人告密才事情败露吧。”
“梅妃娘娘这次回宫便受了重用，做事谨小慎微，生怕哪里出错又被皇帝打入冷宫。这回安王又得了好差事，自然是想干得漂漂亮亮，重得恩宠……太后娘娘，若当真被他们查到了，怕是……”
“现在不管曹安在哪，都要有人在外面主事，暂停所有交易，毁了证据才行！”
“连宫里都听不到半点风声，外面恐怕……”
太后皱眉，愁绪更深。
采办处的人是要出差的，曹安也经常接到全国采办的公事，时常一两个月在外面。安王若真抓了他，只说宫里临时有事安排他出差了，曹府的人就算起了疑心，也不敢随便动作。
只有把消息和安排都传出去，才稳妥。
“明儿你出一趟宫……”
太后话未说完，沈嬷嬷就连连摇头，“太后娘娘，老奴出不了宫了。守城门的说了，现在是特殊时期，没有皇上恩准，谁也不准出宫。”
“这个安王，存心是针对哀家不成！”太后气得直擂床榻。
沈嬷嬷急忙来给她顺气，“太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，其实，要出宫也不难的。”
“哦？”
“上次九公主在陆太医那打听梁公子为人时，不是说过要眼见为实嘛。太后娘娘不如借这机会，让老奴陪着六公主和九公主一起出宫选婿，皇上这么疼爱两位公主，一定会答应的。”
太后一听，喜上眉梢。
暗中观察相中的未来夫婿确实是个好理由，而且，这个理由可以在短时间之内重复使用。
“好！明日便到皇上那去说！你一出宫，便寻个机会与曹府的人联系上，就说是哀家的意思，暂停所有交易，打听曹安下落，全力救他出来！”
第二日，还未下早朝，沈嬷嬷就在前殿处张望。
君凰羽刚下朝，便被沈嬷嬷拉到别处说悄悄话。
“王爷，太后娘娘说了，若是能在年前给六公主寻一门好婆家，便是喜上加喜的事。只是王爷也是知道六公主的脾气，当初坚持要孤老终生，难得松了口，可万一这事又没成……”
君凰羽一脸善解人意的样子，“嬷嬷不必担心，这事本王早有打算。”
“哦？”
“这临近年关，城中也有不少风雅聚会，那位梁公子最是喜欢吟诗作对。只要六皇姐肯移步出宫，当个旁人看着就是了。”
沈嬷嬷一听，笑了。
“这办法好！六公主若是看中了，便可以到皇上那求个赐婚，若是没看中，也只当出去散散心，凑个热闹，神不知鬼不觉的，甚好！”
君凰羽也跟着点了点头，又似是想起什么，紧接着摇头。
“到底是公主出宫，这事定要让父皇知晓，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……”
“这事，太后娘娘自会与皇上说的。”
“出宫的人不宜太多，贴身侍卫自是要有的……还有……得有个贴心又靠谱的宫女才行！毕竟是在外面行走，计划不如变化，若有点什么小事情，让女子出面解决总比让个男人要好些。”
沈嬷嬷细细一想，是这么回事。
“宫女们长年累月的在宫里，没有什么见识，我这把老骨头自是要亲自跟着看着才放心，可到底也上了年纪，行动不便……”
哪里是行动不便，沈嬷嬷一心想着出宫后要如何跟曹府的人见面，怎么可能与顺美寸步不离。
君凰羽淡淡一笑，道“出宫的人选还请嬷嬷回去与皇祖母商议好，本王才好安排。”
沈嬷嬷见事情谈得差不多，喜滋滋地回到福寿宫向太后禀告。
二人一合计，决定让沈嬷嬷和秦初雨一并陪着顺美和顺玉出宫“相亲”。至于侍卫，便由皇帝来决定。
商议好了之后，太后便请皇帝来福寿宫用晚膳。
席间，太后委婉地提出此事，皇帝满口答应。
“紫金王早前跟朕说起了这事，朕本想着，顺美是个执拗之人，她若不愿意，朕就是下旨也无用。难得她想通了，愿意看看这些公子，朕岂有不答应的？”
皇帝说完，指了指身边的赵天安，“就让他陪着顺美出宫吧！到底是金枝玉叶，在宫外也不安全，有他陪着，朕才放心！”
“是是是，还是皇上想得周到。”
太后听说君凰羽已经替她们铺路，皇帝又应得爽快，太后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，忙不迭地劝酒，又借机与皇帝提起了年宴。
“按往常惯例，早就该准备年宴。可今年的年宴，皇上至今都没定个调，后宫还眼巴巴地等着呢。”
“年宴？”皇帝眯起了眼睛，似是在回忆。
“是啊，这年宴是大办还是小办，是在前殿办还是在后宫办，是请外臣还是只是家宴，这些……”
“容朕再想想。”
太后见皇帝对年宴之事意兴阑珊，不好再提，便又换了个话题，“选秀女之事，梅妃也办得差不多了。虽说只是小范围的选，但也是件大事，皇上若是有喜欢的，得空去瞅瞅，若是春暖花开时能有喜讯传出，岂不是妙哉。”
这话似是说中了皇帝的心思，他难得笑得温和，语气也变得柔了些，“母后教训得是，儿臣这些天整日忙着国事，竟把这要紧的事给忘了。”
“眼见年后，这福寿宫里的两位就要临盆，皇上也该多来看看才是。日后平安诞下龙子，皇上也该好好封赏她们。竹漾宫那……皇上该雨露均沾啊。”
皇帝难得得不恼，只是耐心听着。
太后说一句，他便应一句。
一顿饭下来，说不上其乐融融，倒也和和美美的，没什么不愉快。
饭后，皇帝起身告辞。许是刚才吃多了，怕积食，皇帝没有去乾坤殿也没有往竹漾宫去，而是让赵天安陪着去了御花园。
赵天安以为皇帝有话要说，可陪他走了一个多时辰，皇帝一言不发，只是专心致志地走在被扫净冰雪的鹅卵石上，享受冰凉的石头按压脚底的快感，好似这样就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，全身舒爽。
一行人，与皇帝保持一定距离，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“天安啊。”
“臣在！”
“可曾听说过宫里的宫女生病？”
赵天安啊了一声，怔住了。
皇帝抬头看他，面有愠色，“你可是朕的影卫首领，负责朕的安危。宫中大小事情，你都该有所知晓并仔细排查，才能保证朕身边无异心之人！怎得，你现在是力不从心了，还是粗心大意了，连朕都能听到的消息，你竟不知！”
赵天安被皇帝训得一脸懵逼，满头黑线，有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。
宫女生病再寻常不过，他一影卫首领，怎么可能分心去管这种小事。
除非……除非生病的宫女并非一般宫女！
赵天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，全身紧绷，说话时只觉得喉咙发紧，干哑得差点失声。
“臣……臣听说，听……说内常侍病了！”
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，“知道是什么病吗？”
“据说是女人的暗病……”
“哦？”
“这病不宜让外人知晓，所以药都是陆太医亲自配好送给内常侍的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，也不知怎得药方泄漏了，内常侍得了暗病的消息就传了出来。”
皇帝这才赞许地笑了一下。
影卫不但是他安全盾牌，还是他的眼睛和耳朵。不管什么事，只要他想知道，赵天安就该知道！
哪怕是宫女得了暗病的小道消息，只要皇帝觉得有听的价值，赵天安就该将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！
“这暗病，可有什么后遗症？”
赵天安的脸尴尬地抽动了一下，良久才说“听说……不能生育。”
“会传染吗？”
“好像会……又好像不会……”
皇帝若有所思，停下脚步，忽而说道“朕是该去看看新选的秀女了。”
说罢，伸了个懒腰，心情愉悦地大笑起来。
赵天安被他笑得一头雾水，可也不敢多问，只得跟着去了新选秀女的安清苑。
皇帝是雨露均沾，竹妃却是坐不住了。
早有人将皇帝在福寿宫与太后说的话传给她听，当竹妃得知皇帝径直从御花园去了安清苑，临幸了新选秀女后，更加心慌意乱。
“依翠，可还打听到什么？”
“娘娘，奴婢听说，皇上在御花园与赵侍卫说话时，好像提起了内常侍生病的事。”
“那个贱婢得了暗病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，皇上怎……”竹妃说着说着，忽然住嘴，脸上浮现出一个狰狞的表情，“皇上不会是看上了她吧。”
依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，“怎么可能！她可是得了暗病的！娘娘，听说那暗病会传染的！”
“她本就是医者，若会传染，少不得自己配上几剂药便治好了。”
竹妃若有若无地笑着，笑容里全无温度，冰冷刺骨。
依翠不太明白竹妃这话里的意思，只能跟着陪笑。
“依翠，你再仔细打听着，本宫总觉得，肯定会有大事发生！”竹妃小声交付她。
雪停，月明，一切阴谋都归于寂静。
翌日，赵天安早早来到福寿宫门前等候。
顺美和顺玉先乘软轿出宫，再改换成马车，直接来到文人雅士最爱聚会的谈月楼，坐在事先订好的雅间，只等梁公子自投罗网。
秦初雨在旁边伺候着，正忙着倒茶，沈嬷嬷突然捂着肚子说“哎哟，老奴吃错了东西，怕是要下去方便一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