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人正将布料包好,姜寐不经意看了看那些裁剪男子外衣的料子,忽又指了指其中一匹黛蓝色的,道:“夫人,再给我包一匹那个料子吧。”

    妇人便又给她包了足够裁剪一身男子外裳的黛蓝色料子。

    晚间,楼千吟来之前,姜寐点着灯在房里等。当然她也不知道他何时来,今夜会不会来。

    后来听见院里有敲门声,姜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,就跑出房门,站在院门里,开门前还是轻声问了句:“是谁?”

    听见外面回应的是楼千吟的声音,她便开了门,见他冷冷清清地站在门框外,夜色将他的身量淬得很是深邃修长。

    姜寐让他进来,闩好了门,便脚步轻快地转身往厨房去,道:“我给侯爷留了饭。”

    楼千吟随后进厨房里,就看见她揭开盖子,饭菜正温在锅里。

    他看着她把饭菜都端出来又去备碗筷的忙碌样子,不由道:“今晚可是又等了很久?”

    就是怕她久等,所以他手里的事情一完便匆匆往这里赶。

    姜寐道:“没有,今晚我在房里等,不觉得久。”她回头对他笑,道,“侯爷先洗手吧。”

    楼千吟站在门边看着她的笑容,不舍得动,只是问她:“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

    姜寐愣了愣,随即飞快地撇开眼,踟蹰道:“还是……先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楼千吟这才转身去洗手。不然他要是再多看两眼她这般反应,怕是要忍不住不顾她的意愿直接过去抱她了。

    随后姜寐就在树下石桌上放了灯台,将饭菜端去那里。

    楼千吟在桌前落座,见桌上是一道青菜,一道炒鱼丸,一碗热腾腾的米饭。

    姜寐又去提了水壶来,先倒了杯水给他喝。

    他吃饭的时候,她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,看着他吃。

    姜寐见他尝了半个鱼丸,便轻声问:“好吃么?”

    片刻,楼千吟才道:“还是我从前吃到的味道,很好吃。”

    她神色满足。

    楼千吟忽又夹了半只鱼丸,喂到她口边。

    眼下也没有公筷,他就是用他的筷子喂她。

    姜寐忽又有些慌乱,摆摆手道:“不用,不用,我吃过了。”

    楼千吟道:“想你与我一起吃。”

    她僵持了一会儿,还是试着微微倾身过来,张了张口,衔住了他喂来的鱼丸,吃进口里,细细嚼着。

    然后她听见楼千吟忽道:“你说,便是夫妻间也应心怀感激。以前我不太懂,觉得夫妻相互照料是理所当然的,我照料你,便心安理得地受你的照料。而今才觉得,哪有什么理所当然。你现在还在我身边,就已经是一件足够让我心怀感激的事。”

    姜寐双手垂放在膝上,规规矩矩坐着不做声。

    楼千吟又道:“以前我心里是有过一个人,我亲眼见过她对她所爱之人的忠贞,我有些怜惜,又有些羡慕,大抵是因为我得不到,所以存放在心里这些年。

    “但真正让我感到人间烟火好的人是你;与我朝夕相处,让我觉得舒服自在的人是你;让我觉得生活不仅仅是活着就好,让我想要靠近想要拥抱触碰的人,从始至终也都是你。”

    她不禁紧紧抓着自己膝上的衣角,轻垂眼帘。

    楼千吟道:“以前从不曾觉得,身边有个人相伴,是这么好的事。我也想过,要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,要与你相守一生。可我还是做错了,我也怕被你背弃,我怕被人笑话,所以我宁愿选择负你,也不要等你来负我。我却无暇去想,你根本就不会负我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姜寐,所以我好高兴,也很感激,你还愿意与我重新开始。”

    姜寐忽然站起身来,有些慌乱的样子,连忙转头就往盥洗室去,道:“我……我该去洗漱了,侯爷慢慢吃。”

    她胡乱地关上门,盥洗室里陷入一片昏暗,然后她在门后缓缓蹲下,手里捂着自己的胸口,暗暗喘几口气。

    眼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那股酸涩滚烫。

    昨晚才说要与他重新开始,可是她明白,她对他的喜欢……不会重新开始。

    她是曾因他而难过痛苦过,也曾因他而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过。可能是因为她把所有只要是她觉得的绚烂和美好全都给他了。

    即便是最后他决定要负她,她也不舍得怨恨他,她也满心希望他能一生顺遂。

    那是因为……真的很喜欢他啊。

    即便是后来好长的一阵子,对他的喜欢都深深封存着,但也不会消失啊。

    她到现在,还是很喜欢。

    还是只认这一个人,除了他,别人都不会再让她有那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早在云城的那场大火里,她心底里一直封存着的东西便一丝丝解封了;如今还可以与他重新认识了解,也是她觉得很好很好的事;所以看见他来时好欢喜,看着他吃自己做的东西时好欢喜,听见他说的话时……也好欢喜。

    可是又不能太失态,所以她下意识地跑进来躲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