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佛阁地域辽阔,  即便二人仅是身处地界边缘,亦有佛光普照,  按理受此佛光影响,本当六根清净,然则不论是楚浔还是居于玉中空间内独自调养的萧清毓,心中都颇不宁静。

    尤其是萧清毓。

    自那日他将楚浔“赶”出玉中幻境之后,楚浔竟便当真只是一心驭使飞行法器而不再来“打扰”他的修行。

    他虽气恼师尊千年来的欺瞒,但心底终究是渴望大过怨愤,他如今都这般“表现”了,师尊竟也不知稍稍放低姿态“哄一哄他”,  便令他愈发难过起来。

    他本就血脉堪堪成熟,记忆亦适才找回,  正是心思浮动之时,  一个人被“关”在玉中空间内“自生自灭”,  心绪难免不愈加动荡。

    如此境况之下,心魔更是频频作祟,  加之身体并未完全恢复,  萧清毓一日里常有大半时间深陷梦魇之内。

    比如……现在。

    “师、师尊……”萧清毓双眼微眯,牙关亦咬得死紧,  意识半梦半醒之间,仍是不欲将这副脆弱的模样暴露出来,  但到底敌不过身体本能,时不时有细碎的呻吟自他齿缝之间溢出,  而他口中呼唤的来来回回,  也不过“师尊”或是“天枢”二字。

    “为师在呢。”楚浔声音压得极低,指尖悬停于堪堪触及萧清毓肌肤之处,只是迟迟不肯消除那最后一丝距离。

    “大人,  您究竟在犹豫些什么?”天狼此刻化身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,一脸忿忿地立于楚浔身后,“您不是等这一天都等了近千年了吗?”

    “我认识的贪狼大人,可不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!”

    畏畏缩缩么?

    ……心有所愧,的确忐忑。

    “……没在犹豫什么,”迟疑片刻,楚浔指尖一顿,骤然收回了手,不自在地向身后瞥了一眼,冷声道,“本座的事自有安排,你少管。”

    在他的眼底,天狼无法望见的地方,透出一片浓郁的墨色。

    他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,那般平静。

    “主人——”明风刚要说些什么,便被楚浔突兀地打断道:“明风,噤声。”

    从前楚浔研制明风之时,采用的是自己的思维模式进行复刻,因此,从某种层面来说,明风几乎是他心底的一面镜子。

    没人比明风更了解他,也没人比他更了解明风。

    无须明风明言,楚浔便知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而之所以强行将明风打断,不过是……

    不敢听他心底的声音罢了。

    榻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稳,此时额角已然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,面色亦有些发白起来,楚浔一见便知他又陷入了梦魇之中。

    萧清毓丢失的那一缕神魂刚刚归位,魂魄尚不完全稳固,带他来此一佛阁,也是为了求一缕佛门圣物定魂松的松针来给他安神的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楚浔常在萧清毓入睡以后偷偷进来看他,对如何替他家徒弟安定心神已有了些经验,屏退了天狼后便微微俯身,将自己的额头与榻上之人相抵,冰冷的神识不断自楚浔识海之内传入对方体内。

    “师尊……”许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,萧清毓在梦里禁不住喃喃出声,便连紧绷了许久的眉心都稍稍和缓些许。

    楚浔并不答话,耐心地替他疏离识海内□□的神魂。

    “天枢,你又来看我了吗?”此时活跃起来的,是刚刚与萧清毓本体相融的那抹神魂,其虽已与萧清毓相融,但不知为何似乎仍保有自己的意识,而这或也是萧清毓频频梦魇的原因。

    此刻,楚浔能隐隐察觉到,有两缕神魂在萧清毓识海之内分庭抗礼,不断冲刷着萧清毓的意识。

    这两缕神魂之中,萧清毓的主魂虽然强大,但却因其本体的状态而处于沉睡之中,无法发挥自己的力量与对方对抗;反倒是“新来的”那一位,魂魄状态极为活跃,楚浔若不在“中间”调停,萧清毓的主魂恐就有失。

    “阿毓,莫要调皮了。”楚浔沉沉叹了口气,安抚地将神识往那并不安分的神魂附近探了探。

    “天枢……”这缕神魂本就心智只如幼童,偏又一心只记得楚浔一人,见到“本尊”以后,哪里还听得进去话,只知撒娇弄痴亲近楚浔,“你不要我了吗?”

    见他不仅没有收敛,反倒变本加厉地在自己“掌心”内亲昵地蹭了蹭,楚浔心中愈加无奈。

    他已是陪着这位玩了四五天了,却是一点法子也无,反倒观萧清毓的状态,虽是醒了,精神却是一日比一日糟糕,已是到了连这满地的佛光都难以将其压制的程度。

    “没有不要你,”楚浔一面为主魂输入灵力,一面不厌其烦地安抚道,“先前答应你的,我都会做到。”

    “包括与我结契?”那神魂不依不饶道。

    楚浔微妙地顿了顿,终是道:“包括结契。”

    话虽这样说,他却是有些难得地失魂落魄起来。

    千年前那一场不曾举办的盟誓大典前夕,正是他亲手将他家毓儿推开。

    只为了……他所谓的“计划”。

    如今对方与自己“闹别扭”,自然也是,情有可原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一节许久不见的柔软花枝,忽而自萧清毓的腰间窜出头来,绕过他纤细的腰线,一路逡巡向上,缠住了楚浔的腕子,将楚浔几乎“绑”在了榻上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原本尚隔着一段距离的两人立时贴得极近,楚浔能清晰地感觉到,隔着一层薄薄衣料之下,萧清毓微凉的体温和满身惑人的桃香。

    楚浔不由有些失神。

    “师尊……”萧清毓面上显露出一丝像是痛苦,却又像是动情的神色来,楚浔刚要以神识替他纾解,便忽地被他家弟子“单方面”地排斥了出去。

    楚浔心中瞬间涌起一片惊涛骇浪,挣扎着就要坐起生来,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尚被小桃花缠住。

    楚浔颇为魂不守舍地看了对方一眼,心中的大石终于悄然落地——他原来并不曾醒,方才不过是梦中的反应罢了。

    幸而小桃花素来听他的话,一会趁他睡熟,叫小桃花将自己放开再赶紧离去便也是了。

    安抚地摸了摸小桃花顶端的花苞,楚浔预料中的小桃花松开自己的场景却不曾出现,反而将他缠得更紧。

    楚浔迟疑道:“小桃花?”

    然而,更令他吃惊的是——

    那小桃花用楚浔记忆里,六七岁时的萧清毓那稚嫩清澈,偏偏又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嗓音说道:“父亲这么喜欢爹爹,爹爹又这么念叨父亲,父亲为什么不能和爹爹睡在一起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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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好意思大家,疫情防控骤然升级,废了千辛万苦(包括但不限于航班被取消,半夜三点换乘等等)终于到家了!开始日更生活!我保证!!!

    (正文快完结了,有啥想看的番外也可以提出,我酝酿一二!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