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向言的话并未让在场的人多么的惊讶，毕竟西凉几十年来只有一个那样传神的仵作。
可想到昔日老友一个个离开，老皇帝到有些神伤。
尽管方才的一切都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气盛的时候，可欢声笑语散去，他又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躬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老窝中。
众人散去，沈向言还是未能相信突如其来的皇恩，对着灵仙一拜说道“王妃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！”
灵仙赶忙扶住他要跪下去的身子，笑说道“你现在是官老爷了，不能随随便便给人下跪，更何况男儿膝下有黄金呢。”
沈向言摆了摆手，叹息说道“这几年小民虽没有经历官场沉浮，可管场外的人情事故小民大多都亲身经历，小民知道若没有王妃今日一提，小民这个永元九年的秀才如何能被皇上看的上眼。”
“沈大哥谦虚了，试问一个会飞的鸟怎么可能是只鸡呢。”灵仙偏头一笑，正看到了身后的段无涯，便回头说道“其实第一个发现你当年的文章的人是我们家殿下。”
沈向言顺着灵仙所言，看向了她身后的段无涯，只听灵仙继续拍着马屁说道“若不是我家殿下昨晚挑灯夜读你的文章，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的文采如此的好呢！”
灵仙朝着段无涯挤眉弄眼一笑，段无涯倒是毫无在意，不过这丫头始终知道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倒是个好习惯。
沈向言目光炯炯，朝着段无涯又是恭敬的一拜，说道“多谢二殿下知遇之恩！”
段无涯受的心安理得，毕竟昨晚是自己先慧眼识珠。
灵仙看着段无涯明明沾沾自喜还要故作端庄的模样就嫌弃起来，正撇过头却瞧见了仓皇而去的段无心。
段无心曾说自己的伤是昨日作为，可那红肿的伤痕和嘴角隐隐约约的血迹却和他的所言相互违背。
段无心不是个好东西灵仙早就知道，被人看不顺眼打上几下再寻常不过，可他的傲慢的蛮横灵仙也见识过，他段无心可不是一个忍辱负重被人打了也不吭声的皇子。
尤其。还不是昨日被打。
刚走到凤阙宫门口的段无心狠狠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。
“胸无城府，难成大器。”宫内，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轻靠在引枕上，金色和明黄的珠玉绣在粉红色的裙摆上，与露出来的白皙脚踝交相呼应。
她的脸上像是娇嫩的芙蓉，虽不再是少女的靓丽，却带了别样的成熟妩媚。
段无心像是没听见女人的话一般，一屁股坐到了一边，气哄哄说道“还不快找太医给我瞧瞧！”
身边的宫女听了赶忙就要退到门外，女人玉手一抬，轻轻将那人唤住。对着身边不成器的男子说“你终日里寻花问柳，不学无术，倒不如让你这伤多留下几天，好乖乖在宫里陪我。”
段无心气的脑子发胀，抓耳挠塞的说道“我的亲娘啊！就算我再风流些，再不是个人物，你也不必让人下这么重的手吧！”
“不下这么重，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吗！”女人厉声说道。
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，她柔妃娘娘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，可又有谁不知道她生的竟然是个下下等的窝囊废，除了吃喝玩乐一概不管。
只要一想起每次段无心做了错事都是自己擦屁股，她就恨不得投胎重新来活。
段无心见母亲气急了的模样，也不敢多说，委了委身子做了个认错的模样。
柔妃见他还算识趣，轻哼说道“早告诉你别要和那些人来往，你不听，昨日他们办事的时候差点没把你供出来已是万幸，好在我下手的早，不然以后他们就得是你的拖累和污点。”
段无心不敢猖狂，只小声嘀咕道“若不是您下手，今日我也不必演这一出。”
“你说什么。”柔妃冷声问道。
段无心慌张摇了摇头，凑近了柔妃，一边捏着退一边说道“您不知道今天老二的媳妇多吓人，这要是顺藤摸瓜指不定就搜到咱这儿了。”
“哼，咱们这儿？凭她的本事？”柔妃不屑一笑“但凡她找一个我便杀一个，我倒要看看是她寻得快还是我手下的早。”
段无心心中一抖，别人说狠话他不信，可他母妃的手段，他可是见识过的，外人总说丞相府的落海安心狠，可和他母妃的狠毒比起来，那就是个雏儿。
柔妃深深的叹了口气，越看段无心这个没出息的就越伤心，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他的脑袋说道“老皇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，段无涯算是毁了，段无雪。呵呵，要是个能成事的，太子也不会稳坐宝座这么多年，可惜段无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”
柔妃一边两根指头互相磨着指甲，一边盘算着，这无论今后谁上台都不能保他们母子平安，可惜自己已经容颜不再，这残花败柳既得不到老皇帝的疼爱了，也得到不得更大的势力相助，眼看着荣华富贵可能没几年，她就着急的直跺脚。
求人不如求己柔妃眯眼看着傻乎乎的段无心，越长大还不如那个被她吓傻了的段无依得的宠爱多。
“眼下你舅舅还能在你父皇面前说几句话帮衬着你，另一头他也算是牵制着散了架的丞相府，你若争气，就当是为了母亲也罢，为了自己也好，别老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，多看看兵法跟你舅舅出门打打仗，长点脑子比什么都强。”
柔妃说的心力绞碎，可惜段无心这个傻子就是听不明白，他既不明白他那个平成侯的舅舅如何牵制丞相府，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争气，以后若只当个王爵有何不可。
书房里，灵仙一边研磨一边盯着段无涯脸上的疤痕，段无涯举着卷轴，可在这种注视之下却无法专心看书。
“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？”段无涯撇过眼睛问道。
灵仙倒不是想看这条疤痕，她更好奇的是从前段无涯给自己下毒的事情。
可这是段无涯的私事，按理说没同他一起经历过的灵仙是不知道的。
“我就是好奇，如果有人自己给自己下毒或者自己打自己，到底图的是什么呢?”
段无涯也不看她，却愿意回答的说道“可能是想赌一把吧。”
灵仙点了点头，段无涯见她没了下文，便问道“怎么想起问这个了?“
灵仙笑了一笑，从从前的故事里找了一个由头说道“没什么，只不过曾经我断的案子里便有人宁可伤害自己也要陷害于他人，现在想想还是有些不明白，他们有勇气这样对自己还不如直接拿刀捅了对方。”
“你觉得他们没勇气吗？”段无涯侧头一问。
灵仙没有接话，她想着段无涯如此，再想想段无心，也许一开始就是她小看了段无心，一个玩弄自己性命的人又怎么不敢伤害他人的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