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闻冷昱麟沉稳的声音传来“好吧,儿臣明白了,母后既然这么决定,就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。儿臣虽然担心,却不应该拦着您。”

    听着自家儿子的说辞,赵婉兮颇有点儿意外。

    这小子,倒是有些长进!

    似乎是没想到冷昱麟能这么痛快地答应,忍不住扬了扬眉梢。

    一侧赵傲见状,适时开口为他说话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太子殿下除了潜心养伤之外,也着手安排了不少事宜。今日这一幕,便是由他一手策划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?麟儿已经这么厉害了?”

    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,明明只是正值无忧无虑,虚心求学的年龄,却接触了这些复杂而心怀叵测的事。

    尤其是想到适才的血腥,那么多条人命,看着自家儿子,赵婉兮嘴上赞叹,心里头终究不是个滋味儿。

    可惜她儿子身在皇家,肩负重任,换个角度,来讲,提早接触这些尔虞我诈的阴暗面,倒也不一定是坏事。

    罢了,慈母多败儿还是有一定的道理,该狠心的时候,就得狠心!就像现在的冷昱麟,果然还是要经历一些事儿,才能更快地长大啊。

    暗自叹了口气,赵婉兮抬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,转身。

    任凭身后冷昱麟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呢,也没再回头,而是朝着地牢的方向走。

    既然已经亲眼证实过,安了心底的担忧,那么也就该回去,继续陪着那些人演戏了。

    顺道,也做点儿自己应该做的事。

    赵婉兮离开,赵傲自然跟着,两人如影随形的模样,成功惹得冷昱麟一张小脸上全数都是满满的不甘跟嫉妒。

    可惜纠结了半响,他到底还是没再冲动行事,朝着赵傲的背影扮了个鬼脸,讪讪回荒殿。

    转身的瞬间,小脸上属于孩子的童真,跟在赵婉兮面前时候的单纯跟笑意立马不见,被沉稳跟莫测所代替。

    赵傲这厢,因为注意力在赵婉兮身上的缘故,自然没注意到有人在他背后做了什么。

    只见身边的人一言不发,面色微沉的样子,凝着表情沉思了一会儿,才缓缓开口。

    “太子虽然年龄小,但行事稳重堪担大任。就像娘娘所以为的,既然有些事情既然避不过,那提前接触,不一定就是坏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就像她所以为的?

    能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跟想法,赵傲倒是也挺厉害。

    没有为他的逾越而生气,嘴角一勾,赵婉兮反而笑了笑。随即念头一转,又生出另外一点儿心思出来。

    “能为本宫解惑,消了本宫的担忧,也算是功劳一件。你且放心,待到将来局势定了,本宫定然重重有赏!”

    言语之间,此前的忧虑一扫而空。

    惊讶于她情绪的转变如此之快,赵傲明显怔了怔。

    不过很快又被赵婉兮的话语所吸引,眼神一亮,嘴角噙了点儿莫名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那,不知皇后娘娘……可预备赏赐在下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既然说了要赏,自然是大恩德。不如,就赏你美女数人,良田千顷,再官居宫中,如何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自古男人便以成家立业为根本,眼下赵婉兮这话,分明就是一举帮着解决了这两大难题,怎么着都是大大的恩德。

    倘若是换成一般人,即便现在不过口头承诺,有了赵婉兮这个旨意,也赶紧识相地感恩戴德了。

    哪知这赵傲倒好,听完之后,竟是半响都没有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不止如此,还嘴角隐隐下垂,眼底的期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,变成了莫名的复杂跟纠结。

    那模样,自然是看的赵婉兮扬眉,面色一正。

    “怎么?本宫如此赏你,你可是还有什么不满不成?”

    问这话,明显就是在挑衅了。

    不论这赵傲身份身手如何,至少还有一个尊卑在这里,两人明面上的身份差距极大,可轮不到他放肆。

    在赵婉兮目光灼灼的逼视下,赵傲脸上看不出什么,眼神却是十分精彩。

    挣扎了许久,到底还是泄了气,勉强让步。

    “不是,属下不敢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又若有所思地扫了眼远方,续了句很奇怪,明显就是想要转移话题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好像有杀气!”

   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赵婉兮所看到的,却只是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倒不是单单只是因为她功力不够的缘故,而是此处原本就是荒殿,因为后宫基本空置的缘故,原本就鲜少有人来。

    便是欧阳晟乾控制了皇宫,也不曾在这里多加防守,唯一遇到的巡逻侍卫们,还被换了芯子。

    又哪里来的杀气?

    这赵傲也是,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泄了底,不淡定了啊。

   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,一直盯到那赵傲差不多满眼无奈了,赵婉兮才咧开嘴角,寒气森森地笑。

    “不,你没有感觉错,的的确确是有杀气。而且这杀气,还是本宫身上的!”

    说完,也不再多加解释,竟当机立断地加快了步伐,迅速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“好了,既然解了惑,那本宫便也安心了,总归眼下还不是打草惊蛇的好时候,且先回去吧,时间也不着实不早了。”

    是真的不早了,经过这么前前后后一番耽搁折腾,此时的天边,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。

    按照规定,再过片刻,地牢中便有人巡查,总不能被察觉到异常。

    赵傲“……”

    都是嘴贱惹的祸,好端端的,他没事说这么多话做什么?!

    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,便是心有猛虎,也不该如此沉不住气才对!

    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,但是眼底却涌现出了诸多复杂来。远远望着视线中赵婉兮走的飞快,眼神挣扎。

    最终那抹挣扎,还是化成一点奇怪的无奈,类似于豁出去的坦然一般,蓦然出声。

    “你别走那么快,我还有话同你讲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突然心下一动,随即眼风一扫,将要出口的话,突然又被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喉结动了动,再没有多余的顾虑,赵傲一抬脚,赶紧跟上了赵婉兮的步伐,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地暗中送她回地牢。

    随着暗中的一个手势打出去,一道鬼魅一般的黑影如同暗夜中的魔咒,悄无声息地一棵枯树上。

    而在赵傲之后,荒殿外一片萧瑟的草丛中,依稀有窸窸窣窣的动静,等到人走远了,才响起一道淡而轻微的嗓音。

    “琼儿姐姐,皇后娘娘真的没事吗?

    她既然都已经出来了,那为何不趁机逃走,还要回去呢?”

    随着这话,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,从草丛中钻了出来。竟是之前离去的琼儿。

    另外一个也不陌生,手中拿着一盏已经灭了的灯笼,小脸上全都是满满的不解,正是宫女木槿。

    因为藏身的地方并不算近,所以适才在赵婉兮眼皮子底下所发生的一幕,她们并没有看到。即便是嗅到一些轻微的异味儿,也未必就能联想到那么远。

    亲眼看着自家主子平安无事地回去了,琼儿眼神逐渐平静一片,继而满眼肃穆,态度淡定端正。

    “娘娘做事,自然有她的道理,我们做奴才的听命便是,别问太多。

    倒是你,木槿,你怎么知道,有人救了娘娘出地牢,还会来这里?”

    其实不是来这里,顶多只能算是经过,琼儿心中有数,嘴上却故意这么说,颇有点儿混淆视听的味道。

    听完,那木槿果然没想到太多。

    眼珠子转了一下,在暗夜的掩饰下暗戳戳地滑过一抹狡黠的异色,正要张口回答,就听到“噗通”一声巨响,自不远处传来。

    突然的动静,惊的这厢两人齐齐一怔,借着月色对望了一眼,便抄着木棍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。

    不等接近,一声凄厉的“喵”声便传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一只野猫啊。”

    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,琼儿倒也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疑惑,没有再继续追问。

    感觉着夜色幽凉,还有周围阴气森森,架不住心里的胆怯,最终还是拽着宫女木槿一前一后地往回走。

    木槿开路,琼儿殿后,没走几步,总觉着身后影影重重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,但是惊疑不定地数次回头,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。

   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既然都注定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,那么来凑热闹的,又岂会只是这几个人?

    惊疑不定间,两个宫女再没想到,在她们左后侧的一棵枯树上,正有人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们走远。

    就要再度闪身追上去时,却又被人给死死按住了。

    “小不忍则乱大谋,解决了眼下这些麻烦,以后有的是你们厮守的时日。正事要紧,干活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哪里不能忍了?不过只是想要跟上去听听,她们到底都听到看到了些什么而已……”

    本该是理直气壮的说辞,但是到了后头,嗓音却越来越低。

    天边鱼肚白出,晨曦微至,天,就要亮了。

    新的一天,乍然看上去,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南麟皇宫,依旧还是在他们手中,有关对京城控制,边境掣肘的消息,源源不断地送进他们手中,看上去局势一片大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