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说话的同时,赵婉兮眼尖地发现,白怜一手伸进自己衣袖里头,似乎在掏着什么。

    她深怕是对方想耍什么花招引自己中计,于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。

    就在赵婉兮略感诧异,稍稍收敛了面上的冷意之时,转眸看过去,却又不其然地发现,行为诡异的白怜竟再度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适才那点儿难得的谦卑丝毫不见,改成清晰的嘲讽浮现,轻佻的眉眼,嚣张的态度,将一副小人得志的龌龊嘴脸,刻画了个十足十。

    嘴一张,不同于之前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感叹,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冷嘲热讽。

    “你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?尊贵的皇后娘娘?

    哦,不,说不定很快你就不是皇后娘娘了,到那个时候,你不过也是贱民一个,跟我能有什么不同?!”

    很快就不是皇后娘娘了?

    白怜数度变脸,那模样看上去就跟个神经病似的,已经让赵婉兮无力吐槽。

    就当自己面前真的站了个神经病,她也没想着要去在意对方幸灾乐祸背后的落井下石,只敏锐地捕捉着白怜话里话外所透漏出来的信息。

    就在心下忍不住暗沉时,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,心有所感蓦然回头,果然就看到大腹便便的欧阳华菁正站在地牢的入口,在宫女的搀扶下冷冷地看着她们。

    旋即再看看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白怜,总算是彻底明白了。

    有了她这一番动作,白怜也是一副好似将将反应过来的模样。

    红唇微张,继而面色一喜,再不理会一身狼狈的赵婉兮,赶紧起身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言语殷勤,一脸的谄媚。

    “皇贵妃姐姐怎么过来了?这地牢阴暗潮湿,对您腹中的龙子可是着实不好,妹妹这就扶您回去。”

    一边说,一边真就跟个奴才似的伸手去搀扶,同时还不忘再威风一把,开口责备下人。

    “秋杏,娘娘月份已经这么大了,你怎么还不悉心照顾着,带她来这等污秽的地方?倘若是伤及到娘娘贵体,你能担当的了?”

    当真是一副十足十的媚上欺下模样,哪怕是伪装的,也丝毫不见了过去半点儿无辜单纯。

    闻言,秋杏暗自翻了个白眼,并没有怎么去理会她。反倒是欧阳华菁,似笑非笑地瞄过来一眼,脚下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只意有所指道“白妃莫不是忘记了,秋杏是本宫的人。”

    不知为何,“白妃”从她口中喊出来,莫名的讽刺。

    成功让白怜面色一僵,露了几分尴尬。好在她掩饰的也快,转而又成了一副顺从的样子,其脸皮之厚,令人叹为观止。

    “是是是,皇贵妃姐姐说的是,都是妹妹不懂事,越俎代庖了。只是这地牢之中,委实有些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,抬手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气,皱着鼻头嫌弃,“这气味也是着实不好闻的很,嗅多了令人作呕。”

    欧阳华菁“……”

    能来地牢,自然是有事要找赵婉兮。或者说是,心有不忿,这气还没出够呢,追着过来找对方倒霉的。

    如此情况之下,旁的什么,本也不甚重要,甚至上连注意,都不曾注意到。

    然现在可好,有了白怜特意这么一说,心理作怪,欧阳华菁果然就感觉到有腐臭的气息迎面而来,熏的她都没有办法呼吸了。

    谴责地狠瞪了眼白怜,彻底失去对她说话的耐心,欧阳华菁一记眼神下去,白怜就被人给“请”出去了。

    耳根子得了清净,欧阳华菁这才颐指气使地靠近赵婉兮这里。

    不过没进去牢房,而是打发了人进去,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,方才别有深意地凉笑。

    “赵婉兮,你一定很奇怪,当初本宫是如何得知昔日云贵妃一事,又是如何会想到,会利用那白怜,还离间你跟冷君遨吧?”

    赵婉兮“……”

    老生常谈的话题了。

    虽说她其实也是真的好奇,但是眼下既然事情都已经出了,再去计较那些,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必要。

    唯独好奇的就是,她跟欧阳华菁已经见过好几次了,这样的得意,她上次不炫耀,为何现在又忍不住了?

    凡事反常必有妖,既然欧阳华菁这么做,想来必有目的。

    是以,尽管心里头其实也没有多想,但是本着探听虚实的原则,赵婉兮还是委屈自己配合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求知欲表现的恰到好处,欧阳华菁果然没有发现异常。

    不仅没有发现,因为赵婉兮的配合,还激起了她心中源源不断的得意来。

    “哈哈,怕是你做梦都不会想到,实际上,这一切,跟本宫可没有多大的关系。

    本宫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,无非只是引导,让白怜自己去发现这件事情而已。

    至于后面的一切,有了野心,甚至是当中献舞,假扮云子佩,这一切的一切,全部都是她自己的主意。

    是她自己的选择,没有任何人逼迫,所以说这人啊,为了博出位,还有什么,是不能做的?

    亏得你也在宫里混了这许久,却连这么点儿道理都看不清,赵婉兮,你说说你,多失败?”

    “……的确失败。”

    原来不止是炫耀,还是趁着这个机会,来彻底切断她跟白怜之间关系,杜绝她们再有任何一点牵扯的啊。

    这么看起来,其实白怜,也没有那么得欧阳华菁的心,全然得到她的信任。

    防人至此,又何尝不是欧阳华菁的失败?

    只是即便一早猜到了此刻再听欧阳华菁这么说,联想到之前那一幕一幕,赵婉兮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只觉发冷,想到白怜这个人,更是一股子抑制不住的恶心。

    不止是为自己恶心,更是为云子佩恶心,也为冷君遨不值!

    怎么偏偏就找了这么一个西贝货?

    然眼下,可不是她恼怒的时候,故作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,赵婉兮眉眼一眨,似又反应过来什么,满面焦急。

    还有咬牙切齿的狠绝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她,这个贱人!

    本宫就知道,本宫就知道!若是没有她,你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……对了,皇上呢?你把皇上弄到哪里去了?”

    “皇上?皇上不就在这里?”

    从自认为胜利,大局得定的那一刻起,赵婉兮任何一点失控的表情,都会成为取悦欧阳华菁的动力。

    既然这会儿赵婉兮给了她她想看的,心情自然愉悦,有心逗弄,欧阳华菁故意不开口接她的话茬,假装糊涂。

    说完之后,大概是觉着没意思了,这才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来,拿帕子掩着唇角嗤嗤地笑。

    “哦,你是说冷君遨啊?一个半残,命悬一线的亡命之徒罢了。

    放心,不消数日,本宫定然赏你恩赐,让你们团聚。

    就在这里好不好?

    患难夫妻,本宫一定让你们,好好在此‘安度’晚年!”

    早就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关系,便是欧阳华菁说的寻常,但是语音里头的咬牙切齿,依旧让人不难察觉。

    不过这些,不重要。

    只眼见欧阳华菁态度突然改变,且信心十足,还道是有了什么底气,此时探话,听她如此一说,赵婉兮

    暗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欧阳华菁话说的狠,也不遗余力地在摧毁她的希望,好在赵婉兮自己也不傻,很快便抓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破绽之处。

    只要冷君遨不在他们手里就好,没被限制了自己,就便是处境艰难一点儿,也能为自己寻出一条出路来。

    这一次的安心,没怎么掩饰,欧阳华菁也是眼尖,当下就注意到了。

    没能让赵婉兮再次难受,不由有点失望,只是转眼之间,又笑的诡异,言语缓慢地继续唠叨。

    “看你样子,莫约是在庆幸,我们尚且还未抓到冷君遨罢?

    实不相瞒,其实现在,这个倒也没有那么重要了。

    赵婉兮你大概还不知道……哦,不对,是本宫错了,你如今身在地牢,定然是不知道的,本宫心情好,近来人逢喜事精神爽,不妨为你解个惑。

    关于眼下外面的局势,你可清楚?好奇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清楚自然是不可能清楚的,即便是有小橙子偶尔潜入进来,但是连他,对于外头的情形,也是一知半解。

    至于好奇,也是自然,眼下这种憋屈的日子,实在让人难受,只要是个人,都会忍不住去想,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。

    赵婉兮自认为只是个凡人,逼格不高,明知是陷阱,也乖乖往里跳。

    既然是来摧毁她的意志力的,欧阳华菁话里话外,挑选的内容,也都是于己有利。

    “关于我皇叔那个人,想必你也是清楚的罢?

    此次他肯出手,我跟逐月,便已经成功了一半!

    南麟刚遭内乱大劫,百废待兴,却不知这几年的兴里头,藏了多少自己都掌控不了的东西。

    说起来惭愧,便是本宫,也将将才知道,原来皇叔未雨绸缪,竟在南麟安插了那么多人手,加上朝中那些识时务者,整个京城,早就是我们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