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当初,是谁说彤儿身为他冷君遨的女儿,便该肆意妄为!

    可现在,嫌弃女儿没规矩的人,也是他冷君遨。

    这一回,莫说是冷紫彤已经被完完全全地吓住,愣在原地呆若木鸡没了反应。

    原本一直扮演隐形人角色的冷昱麟也忍不住出声惊呼“父皇您说什么?可是当真?”

    可他得到的回应,却不过也是冷君遨高高在上的冷淡。

    “没错!”

    简单的两个字,让殿内的气氛一沉再沉,这一次,别说是一双儿女了,就连赵婉兮的眼底,也是难掩失望。

    偏偏刚醒的小包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,选择在这个档口骤然出声,“哇哇”大哭起来,奶娘手忙脚乱地赶紧哄,一点闹腾,让人头疼。

    好像受不了一般,冷君遨紧锁着眉头,一脸冷凝,再没看身后几分失望的目光,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,一口气出了东宫的宫门,脚步才稍稍迟缓了一下,抬手捂住了胸口位置。

    一声闷哼也随之溢出了声。

    几乎是同一时间,宁瞬的身影就从黑暗中奔了过来,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,眼含担忧。

    “爷,您的身体……”

    “无碍,安排的如何了?”

    “一切正常,并无任何差池。”

    如实说完,宁瞬语气一顿,随之又有些不忍,“只是爷,您……本不至于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不入虎穴不得虎子,既然有人想玩,那朕便该奉陪着才是。”

    沉沉地笑了笑,冷君遨压抑着咳嗽了两声,随即大手一挥,拂开了宁瞬的搀扶“既然安排好了,那就开始吧,时候也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夜色有些沉,身处阴影里头,除了几分微凉的气息以外,冷君遨脸上的神情,让人窥不见半分,唯独能看见的,便是他低语之后,又稍稍扭了扭头。

    朝着一侧唤了一声,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有人随之应身而出,一张清秀的脸,身着太监服,毕恭毕敬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奴才小橙子见过皇上。”

    随着冷君遨的离开,东宫寝殿内的气氛,总算是稍稍有所缓解。赵婉兮亲自出手,从奶娘怀里接过小包子哄了哄,很快就让他止住了哭声。

    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将小包子递回过去,嘱咐奶娘先带着他去睡觉之后,赵婉兮脸上的表情,也随之逐渐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一脸镇定沉静,哪里还有半点儿恼怒的样子?

    只是,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就是了,垮下了肩膀,那一瞬间,就跟失去了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。

    看的冷昱麟担忧不止,赶紧上前问询“母后你怎么了?可是需要宣太医?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

    状似疲倦地摆了摆手,赵婉兮摆摆手,朝着寝殿内室的房间走。

    “母后只是累了,彤儿,跟母后去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年龄小归小,冷紫彤可是半点儿都不傻,察觉到气氛不对劲,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。此时听到自家母后呼唤,想都不想地就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顺带着还抬手,紧着几把抹掉了残留在脸上的眼泪珠子。

    冷昱麟这厢,眼见着两人朝着内室走了,他眼珠子一转,便急不可耐地转身朝外走去,踏出殿门一路步下台阶,左右望了望,压低声音喊人。

    “小橙子,你死哪里去了?”

    随着喊声,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闪身出来,虽然表情看着有点儿清冷,但态度还算是殷勤,一边应声,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方明黄色的巾娟来。

    “殿下,这是皇上给您的,特意叮嘱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,别废话,本宫知道。”

    一把夺过来,冷君遨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了说话的人,再次扭头看了看寝殿门口的方向,见着确实是没人了,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里头的明黄色薄娟上。

    迟疑了片刻,正要打开来看时,头顶就罩下了一层比黑夜更黑的微薄阴影。

    骤然察觉到不对劲,冷昱麟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回头去看,而是率先藏起了手里头的东西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袖子里,才堪堪扭头。

    对上的,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,以什么样的走位,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赵婉兮。

    赵婉兮也不说话,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,看的冷昱麟满心心虚,小嘴紧抿着,到了最后竟是有点招架不住,脚底抹油就想跑。

    “啊母后,儿臣突然觉着好困啊,您不是说小孩子不好好睡觉容易不长个儿嘛,为了将来的身体,儿臣这就去睡了……额……母后?”

    后衣领被人拽住,想跑也跑不了,伴随着的,还有赵婉兮阴晴不定的嗓音。

    “不用回去,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“母后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自家母后亲自动手,就算是能够挣脱,那也不能反抗啊。乖乖被揪着后领子,冷昱麟一脸的生无可恋,不过下一秒,等听清赵婉兮的话之后,他漆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下。

    只是很快又变成了为难纠结,还带着清晰的不舍。

    “可是儿臣已经大了,论理……”

    “便是再大,你依然还是我的儿子,废话少说,走吧。”

    他家母后发飙了,哇咔咔,好可怕!还能怎么样呢?只能乖乖听她的吩咐啊。

    被赵婉兮这么一吓,冷昱麟带着两分纠结,两分担忧,六分满意地窜进了寝殿内室。当然,也并没有真的就跟赵婉兮她们一张床,而是裹了床被子,乖乖滚去软榻上窝着,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。

    夜半时分,正是酣睡的好时候。

    尤其是对于小孩子来说,长身体的好时机,一个好的睡眠是必须的。

    然而对于冷昱麟这个小孩子而言……实在是辗转反侧啊。

    心里头有事,还是大事,就不大可能会睡得着,虽然能跟自家母后共处一室光明正大地夺宠爱让他很开心,只是这份开心,也架不住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了,倾耳听了听,不远处的床榻上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之后,他才蹑手蹑脚,悄无声息地起了身。

    也不敢开门出去,就近凑近了烛光,掏出一直细心藏着的锦娟,缓缓展开。

    随着目光移动,将上面的内容一一看进眼里,冷昱麟一张小脸一改平日的模样,变得幽深而严肃,竟也有了几分潇肃的味道。

    尤其是眉眼之间的凌厉,更是像极了冷君遨。

    等到将里头的内容全部看完,他五指蓦然一紧,表情更是冷峻异常,小嘴紧抿着,隐带几分小孩子不该有的煞气。

    也就在冷昱麟兀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时,赵婉兮幽凉的嗓音,再度无孔不入地在身后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父皇,在密旨中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莫约是没想到自家母后在身后看着,乍然听到她出声,冷昱麟骤然回神,下意识地就再次将冷君遨的密旨往身后藏。没经过大脑的话语,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母后您怎么起来了?什么密旨?儿臣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不知?”

    极近的距离,站在面前的,又是自己的儿子,其实只要赵婉兮伸伸手,就能将他手里头的东西给夺过来。

    不过,赵婉兮却没动。

    只当没有看见冷昱麟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,也不说话,就那么目光定定地看着,看的冷昱麟心底直打突突,自己就忍不住先虚了。

    “母后还是别问了,儿臣……是真的没有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是这样吗?

    看来这一个两个的,都有事瞒着她啊?

    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,反正就是……十分不好受。没再强求,赵婉兮扭头就走,回到了床上,扯过被子盖住身子重新闭上了眼睛,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。

    看的冷昱麟反倒是呆住了。

    这就……完了?

    他还以为还需要怎么好好解释一番呢,心底在一瞬间,都想好了好几个理由,结果却一个都用不上?

    自家母后执着头疼,好说话了,又内心不安,适应不了这种纠结,反正横竖也是睡不着了,冷昱麟站在原地稍稍思索了片刻,还是小心地出去了。

    越过高高的宫墙外远远望出去,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,差不多已经是黎明时分了。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,冷昱麟缓缓开口,对着某一处囔囔自语。

    “父皇,儿臣觉着,您这一次,很有可能是真的出了一个馊主意,估计将来有您后悔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夜深人静的,自然是没有人出来回应他,只有原本寂静的空气,气流稍稍快了点,院落中的几片树叶随之动了动。

    欧阳晟乾心怀不轨,想要借用旁人不知的内情利用寄情搞事情,重点是,竟然还搞到了她身上,这对赵婉兮而言,分明就是挑衅。

    或许是她沉寂太久了,让大家都觉着好欺负?

    对于这个误会,赵婉兮觉着,自己其实还是很有必要让大家好好认清楚事实。

    一道吩咐下去,由琼儿亲自安排,不过三日功夫,一场由赵婉兮这个皇后娘娘带头的宴会,便在宫内备好了。受邀的都是一些年龄适当的世家子弟,还有名门闺秀们。

    打着设宴的旗号,其实说穿了,就是古代上流社会的变相相亲宴。

    这种宴会,历来都是那些臣子贵妇们最喜欢的,无奈赵婉兮没有这方面的爱好,没能即使担负起红娘的职责来,一度还让她们十分失望,只能在私底下聚聚。

    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,自然是个个欣然前往,使出浑身解数地打扮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琼华宫人来人往的,突然就热闹非凡起来。

    赵婉兮没有耐心应付那些臣妇们的跪拜,只在东宫等着,预备时辰差不多了再过去,而居住在琼华宫的白怜,就不得不出面招待迎客了。

    虽然她不过只是一介婕妤,但好歹也是这宫里头唯一的婕妤,冷君遨名义上的第三个女人,不看僧面看佛面,就是冲着这一点,来人也无一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。

    白怜一时风头无限,可是狠狠地满足了一把虚荣,以至于赵婉兮过来的时候,因为太过低调的缘故,竟然都没有被人发现。

    站在殿门外远远地看着被众星捧月的白怜,这厢主仆几人神色各异。

    石榴照旧还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“哼,当真是马不知脸长,越来越掂量不清自个儿的分量了,偶尔一次倒也罢了,算是心机深沉,现在竟然还上瘾了,莫不是真把自己给当成了正主儿?”

    石榴不像琼儿,来的比较迟,知道的事情也不是很多。不过即便不明白自家主子跟传说中的云贵妃有什么渊源,但是从白怜一事上,多少也揣摩出了点儿什么。

    此刻看着殿内高位上的人一袭白衣,妆容精致还不忘点着额间一点红,就哪哪都不顺眼。

    “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假的,太得意忘形了。”

    “石榴,管好你的嘴。”

    本来就是琼儿一手提拔上来的人,对于石榴的脾气,她其实也算心知肚明。只是眼下这种场合,听到她如此说,还是避免不了有所不满,忍不住低声呵斥。

    听她们两个倒先计较上了,赵婉兮有点无语,一眼扫过去,视线落在石榴脸上,微微停顿了几秒,才滑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们若是再大声一些,怕是就能惊动她们来给做个裁判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……”

    听出不悦,两人及时噤声。

    琼儿知轻重,递过去一记眼神,石榴便被她打发了下去,扫了一圈周围并没有什么人,她才上前一步,附在赵婉兮耳边低语。

    “娘娘,你可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,定下谁了?”

    欧阳晟乾差人来送寄情花的时候,琼儿人并不在。事后听石榴说起,可是气的不行。

    后来又听赵婉兮吩咐去安排,便意外的勤快。

    这会儿虽然面上不显,但是实际上还是带着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。

    “就算是要嫁去西岐,但是到底还是个王爷,而且还是西岐九王,一旦被选中,一个公主的册封是少不了的,那些朝臣们都精着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