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昱麟到底不是冷君遨,年纪尚幼,即便是再怎么早慧,面对着自家母后,气势难免还是有点儿不足。

    被赵婉兮这么一再追问,他很快就心虚了,小脸皱的更加厉害,上面满是纠结。眼珠子也四下乱飘,显然是在做艰难的挣扎。

    赵婉兮也不放弃,很有耐心地等着,莫约是实在招架不住了,冷昱麟终于表情一松,颓废了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就在赵婉兮以为,他终于打算要如实招了时,哪知这个臭小子却突然就抬了头,朝着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。

    “啊,儿臣突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,得先走一步了。母后自便,好好陪陪彤儿,回头走的时候,别忘了带上她一块儿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冷昱麟你个臭小子,给我回来!”

    招架不住了竟然就想着要逃?

    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。

    赵婉兮意识到不好,赶紧起身,冷昱麟则是不甘示弱,脚步更快。就在他一只脚都踏出了殿门时,外头有人正急匆匆地进来,一时躲避不急,两人竟然撞了个满怀。

    “这谁啊,没长眼睛是不是?踩死本宫了,哎哟,脚好痛。”

    来人原本就是一脸的着急的神色,根本没想到会撞到人。听到冷昱麟的痛呼声,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,“噗通”一声当机立断就跪下了。

    却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请罪的话,而是急切道“娘娘不好了,白采女抢走了小殿下,说是要抱回去自己带着,不仅如此,她还在琼华宫杀人,您倒是赶紧回去看一看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一语出,惊了一殿的人。

    因为离禀告的奴才最近,冷昱麟闻言,脸上夸张的呼痛表情登时顿住,顷刻之间消散的一二干净。旁的更是顾不上,伸出小手揪住那人的衣襟,小脸上是超出年龄的寒。

    “你说谁抢走了我弟弟?”

    这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。

    小包子被堂而皇之地抢走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。在他的安危面前,其他事情,全都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尤其是赵婉兮这个做母亲的,哪里还能顾得上问什么话,径直起了身,便匆匆往外走,就连冷昱麟,也收起了嬉皮笑脸,赶紧跟在一侧。

    纵然冷紫彤年纪小,可也意识到了不对劲,蹬着小腿也想跟上去,却被琼儿手疾眼快地给抱住了。

    “哎哟小祖宗,您就别添乱了,让石榴留下来继续陪您做纸鸢好不好?等回头有什么消息,奴婢第一个就遣人过来告诉您,如何?”

    自家主子的情绪,明显不对啊。

    自打赵婉兮失去记忆,经历过曲折磨难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宫里头那时起,截止到现在,琼儿自认,还从未见过她那么生气的时候呢。

    便是白怜册封的时候,都不及这样。

    不过想来也是,任是哪个母亲,在得知自己孩子被抢之后,都不可能还有保持理智的余地,主子这次动了气,说不定一个不好,那就是血溅几尺的场面。

    太子冷昱麟倒也罢了,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儿,冷紫彤这个公主殿下,还是不要参与的好,省的吓坏了小孩子。

    心中焦急,琼儿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。

    “公主殿下您就乖乖听话,好不好?”

    莫约从琼儿慎重其事的面色跟语气中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,冷紫彤竟然没有闹腾,乖乖点了下头。看她这样,琼儿心中高兴,交代了石榴两句,也便紧着赶了出去。

    先走一步的赵婉兮,脚步飞快,到了最后,甚至都直接小跑了起来。一口浊气被她死死地压在胸口,眼底的狠绝,让人心惊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才回了琼华宫,更是连主殿都没有进,就直奔着后院而去,在宫女的带领下,赵婉兮才摸到了白怜的院子这边。

    院子门外,奶娘已经在了,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长的时间,她连院子门都进不去,就战战兢兢地窝在紧闭的院门口,满面惶恐之色。

    一看到赵婉兮一行人来了,表情都快哭了,皱着老脸扑过来,就差直接去抱赵婉兮的脚。

    “娘娘您总算是来了,快进去看一看吧。老奴无能,闯也闯不进去,也不知道小殿下现在怎么样了。”

    母子连心,乍然听到白怜竟敢抢走小包子,赵婉兮原本就有些快要失了理智。这会儿一听奶娘还说什么不知道小包子怎么样了的话,哪里还能忍得住?

    火气怒气一并发,阴恻恻地盯着紧闭的院门,直接抬脚就要踹。

    看出她的意图,冷昱麟赶紧拦了一下,也没有丝毫迟疑,当机立断第代替自家母后抬了脚。别看年纪小,到底还是有功夫在身,只听得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随着冷昱麟的动作,不甚坚固的院门,应声而开。

    这倒也罢了,偏生这么大的动静,院子里头却还是静悄悄的,没有半点儿回应。就连出来看一眼的人都没有,明显是一早就得到了交代。

    白怜意欲何为,赵婉兮已经完全顾不上去理会,满心只想着小包子的安危,没有丝毫的停留,她便只朝着主屋过去。

    主屋的门,没有关严实,开着一道缝隙,稍稍一推,便开了。首先引入眼帘的,自然是白怜。

    照例还是一身白衣,又不显得隆重,极为轻薄诱人。偏偏脸上却妆容精致,看似闲散地斜靠在塌上,视线投向一边。

    眼底的神色诡异莫名,看的让人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这倒也罢了,等赵婉兮瞥了一眼之后,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那才是真正吓得肝胆俱裂,几乎连表情都凝固了。

    只见在距离白怜几步之遥的地方,有一个圆桌,让赵婉兮担心了一路的小包子,正趴在上面,摇摇晃晃地移动着。

    桌子总共就那么大,小包子又年幼无知,摔下来那是分分钟的事儿,扬言要代替奶娘照顾他的白怜,却就是那么无动于衷地看着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,还恰到好处地回头,脸上的表情,成功让赵婉兮抿紧了唇角,冷峭的煞气迸射而出。

    “皇上快看,小殿下都能自己趴桌子了呢,可见这些日子健壮了不少,极有您的风……”

    白怜一边回头,一边还毫无异状地笑言,只是大概真实的场景跟她想象中的出入实在是太大,她话未说完,表情就先僵住了。

    等彻底看清出现在屋门口的人之后,脸上仅有的,就是如遭雷劈一般的呆木。

    语气也变得艰难至极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……还有太……太子殿下?”

    这来的人,怎么是他?

    白怜的院子,总共就有这么大,她又不聋,外面是个什么动静,即便是在房间里头,也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事实上,从白怜将小包子抱回来的那一刻起,她便在等着了,等着赵婉兮前来要人,甚至还想好了一系列自认为完美的说辞。

    哪知好不容易等到外头有动静了,却没有响起叫门的声音,刚感到疑惑呢,震天响的踹门动静倒先响起来。

    没有正常的惶恐害怕,白怜脑回路清奇,竟然还极快第分析了一下。

    自我感觉良好第想着,依赵婉兮皇后的身份,定然不会抬脚踹门,就算是自己抱了小包子,她想要兴师问罪,也该多少顾忌着两人的面子,顶多也就是让奴才们喊门而已。

    能这么气势十足,不出声就直接踹门的人,除了冷君遨之外,又能有谁?

    自己好歹也是个采女,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之外,还有谁,能有那个胆子,能有那个力气?

    真是……意外之喜啊,才想着利用小包子为自己博来点儿好处,没想到这就要见到冷君遨了,白怜心花怒放,赶着就用最快的速度,将自己给装扮了一番。

    等到回头的时候,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,小包子竟然爬到了桌子上。

    起初还吓了一跳,生怕被冷君遨看到责备,就要去抱的时候,白怜心思一转,又改了主意,打算顺势而为。

    满心欢喜的期待,第一时间故作惊讶的回头。每一个角度,每一点儿细微的动作表情,都拿捏的极好,是她没事的时候,自己对着镜子刻意练习的,就等着给冷君遨一个惊鸿一瞥,哪知来的这个人……

    五官倒是没什么问题,但关键是这人小了一号啊。殷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白怜满面大写的尴尬。

    更多的,还是遗憾。

    当然了,她自己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,极快地调整好表情,拢了拢衣裳,便过来见礼。

    “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,皇后娘娘万福。”

    若是由得她这么作妖,哪里还能有什么福?!

    压根懒得理会,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,赵婉兮几个箭步上前,一把就将小包子从桌子上抱了下来。

    真真切切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,那颗担着的心,才总算是归了原位。

    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,确定他身上并没有丝毫的损伤之后,方才彻底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既然小包子没事,那就是算总账的时候,将小包子交给紧跟着进来的琼儿,赵婉兮瞳孔稍稍一眯,眉里眼里,全都都是无尽的寒气。

    就连出口的话语里头,也是非同往常的狠绝,煞气毫不掩饰。

    “白怜,谁给你的胆子,竟然敢在琼华宫抢人?!”

    那模样,若是目光当真能杀人,估计白怜早就已经被凌迟的死无全尸了。

    她见过赵婉兮很多面,温和的,浅淡的,威严的,也有严肃的。但是唯有这样带着清晰杀气的一面,还是第一次见着。

    被她冷冷地盯着,就像是被刀刃加身一般,白怜额头,竟隐隐渗出了冷汗。

    之前准备好的那些完美说辞,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了哪个犄角旮旯了,紧绷着头皮组织了半天,才勉强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。

    “回禀娘娘的话,您误会了,妾身卑贱之躯,哪里敢抢走小殿下?

    不过……不过是因为此前一直照顾小殿下,有了感情,且小殿下又……又极恋妾身,一直嚷嚷着要让妾身抱,所以妾身便以为抱过来照顾着,也……也没有大碍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?”

    呵,这人啊,果然是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一直听琼儿她们在耳边吹风,还道是多少有点夸大其词了,现在看来,分明是如实说的嘛。

    阴恻恻地笑,赵婉兮的表情之间,却没有任何的温度。

    也不着急,慢悠悠第踱步过去,在椅子上坐下,才饶有兴致地那一双眼盯着白怜,唇角满是讽刺。

    “你还以为了什么,不妨一道说说?莫不是还以为,这后宫的规矩,只是摆在那里好看的不成?!”

    这话跟刚才质问的那一句比较起来,就没有那么骇人了。

    至少,凌厉的程度,稍稍减弱了一些。

    可是不知怎么的,看她这样,白怜非但没有松口气,神经反而还更加紧绷了不少,潜意识里头就觉着,这样的赵婉兮,莫名的可怕。

    就在她满心惶恐不安时,赵婉兮唇角一勾,骤然笑了。照旧还是轻飘飘的语气,但是说出来的话,却差点就骇破了白怜的胆。

    “采女白怜,不顾规矩私自夺走小皇子,意欲图谋不轨,重伤琼华宫宫人,且对中宫不敬,该惩。来人,拖下去,杖责二十,三日之内不得治疗,生死有命!”

    “什……什么?”

    她一个堂堂做主子的,竟然要被杖责?

    还三日之内不得治疗,生死有命?

    被赵婉兮的话吓得直了眼,白怜面上血色尽褪,惨白一片。脚下更是一软,差点就站立不住。

    还道是赵婉兮只是在吓唬她,给她长长记性,听完之后,白怜甚至满心的奢望,想着赶紧认个错,或许能让赵婉兮收回成命。

    哪知看清她面上的表情时,心一下子就凉了。

    这根本就不是跟她开玩笑,只是为了要吓唬她的意思。那般的狠绝,分明就是故意想要借题发挥,想要乘机使手段耍阴谋,打死她!

    二十板子,她一个芊芊弱女子,怎么可能承受的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