握着捣药石的手颤了颤，悬在半空中迟迟不下去，惹得秦嬷嬷很是不解，“小姐是在犹豫什么？”
小医仙深吸一口气，没事道：“没事，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。”
她搪塞了几句，咬咬牙，还是将捣药石放了下去，将王猛叶彻底捣碎，然后将捣出来的叶汁缓缓注入药碗里。
小医仙的手握得无比用力，几乎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只握着药碗的手上，因为多一点或者少一点，于曹氏的性命而言都至关重要。
王猛叶的叶汁倒入三四滴之后她就停了下来，眼见着天就要亮了，时间不等人，她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，将调好分量的药水给曹氏喂下。
喂下的那一刻，她几乎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血液的凝固。直到将药水喂完，她整个人便无力地瘫软在一旁，手里的药碗掉在了地上。
秦嬷嬷担心道：“姑娘没事吧？”
“我没事。”她泄了气一般靠在床边，该做的她都做了，剩下的就只有等了。
熹微渐露，在天光即将破晓之际，曹氏在服下药的半个时辰后开始呕吐。
“母亲，母亲你怎么了？快拿痰盂来！”
铭佩急匆匆地将痰盂递给小医仙，她举着痰盂让曹氏往里面吐，白沫、食物残渣，就连黄色的胃液都给吐了出来。
曹氏搜肠刮肚、呕吐不止，小医仙握着痰盂的手止不住地颤抖，双眼满是不信，“不会的，不该是这样！我明明减少了剂量，怎么会……”
惊疑间，吐到无甚可吐的曹氏蜷缩着躯体，她的五脏六腑像是火烧一般灼得她难受，她只觉得痛，钻心得痛，痛到她用力捶自个的肚腹，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她的疼痛。
“别这样！”小医仙抓住曹氏的手，阻止她的自残行为，曹氏却挣扎反抗。
“母亲不要这样！”她厉喝一声，望着曹氏的眼里满了心疼，都怪她，这都怪她。
她恨啊，恨自己找不到女贞子，更恨自己医术不精，还用错了王猛叶的剂量！
如今曹氏对王猛叶的排异反应如此激烈，除了女贞子，别无他法，可她要到哪里去找女贞子？
曹氏突然握住她的肩膀，痛苦哀求道：“好孩子，母亲求你了，杀了我，你杀了我吧！”
她被曹氏用力摇着，整个人如木偶般呆滞，真的就到了这般毫无出路的境地了吗？
“好痛，好痛！”
“杀了我，杀了我吧！”
曹氏痛苦不堪的声音响在耳畔，她怎么能，下得去手呢？
小医仙一把抱住曹氏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，“冷静！我求求你冷静一点！”她怒喝曹氏，曹氏身子顿了顿，整个人倒是安静了下来，身子渐渐软了下去。
她死死抱着曹氏，满心满眼尽是羞愧，此生第二次尝到这般无能为力的深重感。
当年她尝过一次便潜心钻研医术，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医术上，不吃不喝，可以把自己关在狐狸山一关便是数百年，直到她确信自己医术大成，她才出山。
她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证明自己的医术。故而她走遍天下各地，专治各种疑难杂症。直到遇到那个人……她触犯天规，被天界贬入凡间积德历劫。
这一次，她救不了的是她在人间的生母。而如今，她也对曹氏有了真的母女之情。
“大少爷你？”屋外忽得传来铭佩激动的声音，“大少爷你不能进去，你会染病的！”
“闪开！”沐如风推开铭佩，急冲冲地闯了进来，他一听说小医仙醒了，还来了清风院，便火急火燎地赶了来，看见小医仙好端端的，他凝重的表情这才松了松。
“大哥？”小医仙疑惑地看了眼沐如风，下一刻，当她的视线落在沐如风手上的药盒子时，空气中弥漫着那一丝味道让她浑身的血液凝固了。
她放下曹氏，慢慢朝沐如风走去，在他面前站定，目光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药盒子。
她的鼻子向来灵敏，就算不打开这药盒，她也能闻得出来，这里面装着的是女贞子！
她颤抖问道：“你……怎么拿到这个的？”
沐如风瞧了眼手里的东西，不以为意道：“这个啊，这个是……”
不等他把话说完，东西便被小医仙一把夺了过去，她转身朝曹氏走去，一边打开药盒子一边道：“秦嬷嬷，准备东西，母亲的病有救了！”
秦嬷嬷闻言大喜，赶紧去准备要用的东西。
屋内一时之间忙碌了起来，唯独沐如风一个人呆呆愣在原地，许久才反应过来。
床榻上昏迷的曹氏，床边忙着将女贞子捣碎的妹妹，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，母亲是生了病？
所以妹妹才会刚醒，第一时间便朝这西苑来了。
可是，母亲病了，为何他一概不知？没有一个人和他禀报这件事？
沐如风找来秦嬷嬷问过之后，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。
原来从他被困汝王府的消息传回相府起，曹氏便病倒了。小医仙因为担心曹氏的病，违背沐休的禁足令，执意要来西苑看望曹氏，结果被沐休抓个正着。
若不是当时宫里突然传来要召她入宫的消息，沐休无法处置她，不然，等着她的恐怕又是一番责罚。
可恨的是，他的母亲病入膏肓，这阖府上下的人都因为她得的是会传染的肺痨，而避之唯恐不及。
沐休更是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不闻不问，祖母更过分，直接让廖嬷嬷带走西苑所有伺候的人。
若不是小医仙及时赶到，加上秦嬷嬷一心护主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。
沐如风越想越气，他挥拳重重砸向墙壁，“岂有此理！我非要去讨个公道！”
他气冲冲地跑了出去，秦嬷嬷担心地同正在给曹氏喂药的小医仙道：“小姐，这可如何是好？”
“铭佩，你跟去看看，莫要让大哥冲动行事！”
“是。”
眼下治好曹氏的病才是最紧要的，其余的事她暂时顾不上。想来沐如风虽然性子直，却也不是个莽撞的。
这件事本来就是相府理亏，只要他不闹得太夸张，以沐休向来爱面子的脾气来看，他也不会为难沐如风。